員工申請愛心基金后被裁，58集團身陷‘福利’羅生門
原創(chuàng) 王么么 豹變
‘核心提示’
大廠一系列“福利”措施的背后，主要還是為了吸引和留住人才。當潮水褪去，這些看上去很美的福利也開始擠水分了。
作者 | 王么么
編輯 | 張子睿
大廠福利曾是互聯(lián)網打工人的光環(huán)加持，然而當行業(yè)入冬，互聯(lián)網收縮戰(zhàn)線，曾經看上去很美的福利，卻開始成了員工與企業(yè)之間的博弈。
2021年3月，侯先生入職了58集團旗下房產事業(yè)部安居客市場策劃部。入職后，他開始每月繳納10元參與公司的“58愛心基金”。根據規(guī)定，加入愛心基金后，當員工或直系親屬遇到困難時，公司可提供適當補貼。
“當時對這項福利非常認可，所以入職后就選擇加入了。”侯先生告訴《豹變》，他的父親在今年查出肝癌，他向公司申請使用后不久，卻收到了裁員通知。如果被裁，侯先生也就無法再申請愛心基金，氣憤的侯先生就把這段遭遇發(fā)在了在脈脈上。
58集團給出的解釋是，受疫情及市場經營等影響，公司近期進行了部分人員調整，此次調整涉及該員工崗位。
這是純屬時間巧合？還是企業(yè)以裁員來逃避責任？
行權變維權
侯先生告訴《豹變》，他在入職時，公司向新員工宣傳“58愛心基金”項目，每月只需付出10元捐款，公司將1：1追加捐款金額，當員工或直系親屬遇到困難時，可提供適當補貼。
覺得這個“福利”不錯，侯先生選擇加入了這個愛心基金，每月繳納10元錢。
2022年2月4日，侯先生的父親被確診為肝癌晚期，高昂的治療費用讓他透不過氣。與家里商議為父親的治療籌集資金時，侯先生想到了單位的愛心基金?！爸耙恢卑匆蠛弦?guī)繳納費用，這時候也盼著能跟公司申請使用，多少能解決一點吧?！?/p>
侯先生說，一開始，他的直屬領導態(tài)度是支持的，愛心基金負責部門的任某、劉某也表示支持。但到了五一前夕，臨近父親手術前時，他卻意外收到了一份裁員通知，并被要求在4月25日這一天離職。
由于這個愛心基金要按照費用結算日期核算，而非按照診斷發(fā)生日期核算。所以，如果侯先生在4月25日離職，趕不上父親手術的費用結算，公司可以“合理”拒絕他使用愛心基金。
對于整件事情的原委，《豹變》分別與58集團相關負責人、當事員工侯先生進行了溝通，發(fā)現(xiàn)雙方在一些細節(jié)上的說法，存在較大差異。
首先是裁員問題。
58集團給出的解釋是，受疫情及市場經營等影響，公司近期進行了部分人員調整，此次調整涉及該員工崗位。經多次協(xié)商后，公司已根據勞動法等相關法規(guī)，與其協(xié)商解除勞動關系，給付相應法定經濟補償金。
但侯先生并不能接受公司的這套說辭。他表示，自己無論是工作態(tài)度、還是個人業(yè)績，表現(xiàn)一直較好，因此也沒有料想過自己會進入裁員名單。
盡管公司之前給出的裁員賠償方案是N+2，這其實是比市場中的常規(guī)操作多給了一個月工資，但侯先生表示，目前每天仍在做一些常規(guī)工作，且尚未被通知最后離職日期是哪一天。
其次是愛心基金啟用問題。
58集團方面表示，按照公司規(guī)定，相關員工或直系親屬在完成相應的治療后，可按照制度申請資助。但對于侯先生的父親是否符合相關規(guī)定這一具體問題時，公司始終并未給出明確說明。
侯先生反駁道，“我是在和公司提出想啟動愛心基金時候才得知，公司對于病情的認定，要按照費用結算日期核算，而非按照診斷發(fā)生日期核算。”
截至目前，侯先生的父親已接受了多次靶向治療和一次介入治療，他也已門診收費、住院收費、藥品收費、特效藥免疫治療等各類票據交給了公司?！艾F(xiàn)在交給公司的發(fā)票有5萬左右，但公司認定有效票據只有2萬多”。
不過，侯先生也坦言，自己也是在這次申請愛心基金之后才了解到很多細節(jié)問題的?！氨热?，門診發(fā)票并不能算入其中；有效發(fā)票最低必須要達到3萬元才能啟動補助；補貼比例上，根據他了解到的情況，自費花銷到7、8萬，公司可能補貼到2萬多（吧）等?！?/p>
這個58基金也沒有任何條款，員工加入只要登記姓名和oa號，沒有任何合同和協(xié)議來約束權益和責任。
愛心基金是慈善嗎？
在這一事件中，輿論的關注點除了“侯先生向公司申請愛心基金跟其被裁是否有因果關系”外，還有另一個關鍵點，這個“58愛心基金”到底是一個什么屬性的組織形式？
此前，市場中有不少人會從字面意思出發(fā)，將這種愛心基金視為一種慈善基金會。
如果“58愛心基金”確屬所謂的“基金會”，那就需要獲取相關的捐助法人資格并接受監(jiān)督。然而通過全國慈善信息公開平臺查詢的信息，與58相關的結果只有北京五八公益基金會（2018年10月成立），并沒有事件本身所涉及的“58愛心基金會”的信息。
在侯先生眼中，“58愛心基金”是公司給予員工的一種福利?！安恢刮乙粋€人，很多員工其實都是這樣認為的?！?/p>
就“58愛心基金”屬性這一問題，《豹變》向58集團相關負責人進行詢問，對方給出的解答為：58愛心基金是面向58集團在職員工的內部互助組織，旨在為需要幫助的員工及其家人給予一定的援助（重大疾病、意外傷害及身故及自然災害）。公司規(guī)定，相關員工或直系親屬在完成相應的治療后，可按照制度申請資助。
“互助組織”的廣義角度，其實也是眾籌的一種形式，可以在短時間內快速聚攏起一定規(guī)模的資金。如果“58愛心基金”像公司定義的“是面向在職員工的內部互助組織”。那么問題也就來了，一位資深律師為《豹變》梳理出以下幾方面要素：
第一，員工以定期、定額扣費的形式，將這筆費用繳納給公司，并由公司進行統(tǒng)一運營，公司在資質上是否合規(guī)；
第二，按照市場“?？顚簟钡某Ｒ?guī)操作，58愛心基金是否開設的是專有賬戶，相關資金是否會投入到專有賬戶，是否有專人負責運營；
第三，公司是否會定期、充分披露58愛心基金中的各類費用明細，比如收入、支出、運營，甚至是資金存放在賬戶中的生息情況等；
第四，按照58愛心基金1：1的繳納規(guī)則，當有員工遇到困難提出申請時，由公司單方面判斷可否行權的決策是否合理，互助的本質是各方參與主體共同分攤費用，因此，是否應該存在某個組織（包含公司代表、員工代表）共同作出決策；
第五，具體的補貼核算標準和退出機制到底是什么，參與愛心基金的在職員工們是否應提前享有對相關細則的絕對知情權。
不過，該律師同時也指出，“公司內部設立的一些組織形式，可能會在某些方面存在這樣或那樣的缺陷，但這并不意味著違法違規(guī)。如果公司和侯先生在愛心基金使用上存在分歧，那要各自拿證據說話，當時加入時文件如何簽署、怎樣約定的?？谡f無憑?！?/p>
目前來看，58愛心基金只有一個籠統(tǒng)的說明，這也是造成現(xiàn)在雙方各持一詞的主要原因。
“對于這位侯先生遭遇，我也比較同情。但我個人認為，與其繼續(xù)糾結于58愛心基金的問題，更重要的，還是要從這件事情里獲得一些生活經驗，比如是不是要開始有意識地關注一下保險”，該律師進一步講到，“面對職場、健康、情感等各方面的不確定性，指望誰，都不如指望自己?！?/p>
大廠福利開始擠水分？
侯先生說，在他發(fā)在脈脈平臺的帖子下面，有一位匿名網友稱，她也遇到了相同的事情，在家人手術后，以在職狀態(tài)去申請58愛心基金，同樣是各種被拒絕，愛心基金申請規(guī)則不清晰。
“在正式申請了一個月后，沒等來愛心基金的救助，等來了合同到期不續(xù)簽，真是惡心透了?！痹撃涿W友表示。
侯先生告訴《豹變》，在他留言希望該匿名網友主動聯(lián)系他之后，雙方也進行了更深一層的溝通。對方的情況比他更凄慘，當時該匿名網友正處于哺乳期，58集團通知她讓其在哺乳期結束后離開。
隨著該事件的進一步發(fā)酵，人們在關注這一事件本身的同時，逐漸開始重新審視著大廠福利這件事。
過去10多年，憑借著高額薪資、福利待遇以及自由開放的職場關系，大型互聯(lián)網公司一度成為年輕人心中的理想工作。即便今天，大廠工牌仍是不少年輕打工者在社交平臺炫耀的資本。
而大廠福利往往也是一面鏡子，折射著一家公司的生存狀態(tài)。在行業(yè)入冬的大背景下，一些大廠陸續(xù)減免了下午茶、免費打車、住房補貼等一些非薪資層面的福利，但不可否認的是，不少大廠仍在努力堅持。
比如作為大廠中的代表，百度為在職員工父母提供了一項“青松計劃”，這與“58愛心基金”的設定有著一定的相似度，但不同之處在于，“青松計劃”并不是員工互助，而是公司牽頭的一種保險福利，員工不需要向公司支付任何費用，唯一的門檻是在職員工司齡要達到2年及以上。
阿里為沒有個人住房的在職員工，提供一定金額首套房無息貸款。騰訊同樣如此，與此同時，騰訊每年還會向在職員工發(fā)放一定數(shù)量的Q幣，而這些Q幣可以用于為老人、孩子等家庭成員購置商業(yè)保險。
但需要提到的一點是，《豹變》在與一些大廠員工交談后了解到，像住房補貼、無息/低息貸款等福利，會在員工離職時與公司辦理清算手續(xù)。
大廠們一系列“福利”措施的背后，主要還是為了吸引和留住人才。當潮水褪去，這些看上去很美的福利也就開始擠水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