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幾年來，一些公眾人物從事著文化工作，卻因為缺乏文化而“翻車”“塌房”，自曝其短者有之，原形畢露者有之，最終都在輿論的質疑或法律的審判下黯然退場。
文化工作者首先自己要有文化，這本應是社會共識。但事實上，一些人在文化行業(yè)里名利雙收、鮮花著錦，可剝開層層包裝，內核卻是“絕望的文盲”。
圖源：視覺中國
一
“有文化”與“有學歷”并不能簡單畫等號。當我們說文化工作者要有文化，是指其應該具有基本的文化常識、文化素養(yǎng)，并且要對所從事專業(yè)有一定的理解和認識。
現實中，文化工作者群體卻是魚龍混雜。有的將“有文化”作為“時尚單品”，販賣學霸人設，卻在大屏小屏的照妖鏡下無所遁形；有的則將“沒文化”當作個性，甚至對違規(guī)操作、學歷造假等不以為恥、反以為榮、洋洋得意；有的缺少基礎知識，談起角色時腦袋空空，被網友戲稱為“九漏魚”。
專業(yè)領域的“露怯”也并不鮮見。電影《滿江紅》宣發(fā)過程中接連出現文案斷句錯誤、海報錯別字、字體使用不當等問題，讓人懷疑主創(chuàng)團隊到底是否了解南宋歷史。一些“名家”書法作品筆走龍蛇，看似瀟灑、個性十足，其實是通篇錯字、別字。
文化產品本應是大眾的精神食糧，但有些“食糧”實在是讓人難以下咽。從很多年前的“抗日神劇”，再到近年來泥沙俱下的網文、短劇市場，“一胎生99個孩子”已經不是第一個被吐槽的離譜劇情?；蛟S背后的創(chuàng)作者們并非不知道這違背常識，但明知故犯也好、嘩眾取寵也好，都很難算得上“有文化”。
無論是懷著怎樣的初衷進入這個行業(yè)，靠文化吃飯的人，就必須得扛起文化的重量。
二
搞文化的人沒文化，這看似吊詭的表象，背后有著復雜的因素。
有人說，我們已經邁入一個“速成時代”，速成食品、速成文憑、速成成功秘訣……這映射出很多人身上與日俱增的浮躁和虛榮、不斷消退的耐性和堅守。而文化工作相對于其他工作，更具有特殊性，尤其需要文火慢燉。1987年版《紅樓夢》，僅選角、劇本等前期拍攝籌備就用了兩年多，還專門舉辦了兩期為期數月的演員培訓班，帶領演員研讀原著、學習詩詞格律等，這樣的精雕細琢，放在今天已經難以想象。
1987年版《紅樓夢》劇照 圖源：“中央廣電總臺中國之聲”微信公眾號
當“板凳甘坐十年冷”沒有受到真正的重視與追捧，很多人對一門技藝、一個學科或一份工作也就缺少了鉆勁，甚至一些文化工作者還沒來得及學深學透就被推到社會上干起了專業(yè)的活，也就難以預料“能捅多大的婁子”。
隨著大眾的精神文化需求越來越趨于多元化品質化，胃口也越來越“刁”，這讓文化領域的一些差錯更加暴露無遺。近些年，一些博物館文物鑒定的斷代、分類等問題頻頻被參觀者“挑錯”，這說明參觀者專業(yè)水平、鑒賞能力越來越強，同時更倒逼文化工作者修煉好“內功”。
當前，活躍在文化市場上的明星，是面向大眾的文化產品演繹者，他們的一言一行深刻影響著觀眾。但不得不正視的是在流量至上的行業(yè)標尺前，有時候文化素養(yǎng)已然不是“必選項”，外貌、話題度、短期變現能力才是選人的核心指標，行業(yè)門檻被一再拉低。在這樣的氛圍下，就不難理解部分明星和粉絲堂而皇之地將“沒文化”正?；?。長此以往，這種反智傾向會慢慢破壞和侵蝕行業(yè)生態(tài)與行業(yè)價值，導致“劣幣驅逐良幣”，波及每一個人。
魯迅1933年創(chuàng)作的《由聾而啞》雜文中有一個核心觀點：精神上的“聾”，會招致了“啞”來。文化工作者的失語、低智現象，比一般人更具破壞性，他們精神上的“聾”不僅會擊垮自身，還會像病毒一樣蔓延，不斷蛀蝕整個社會的導向和根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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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
文化工作者是我們精神原鄉(xiāng)的守望者、持燈者，很少有哪一個時代的文化工作者像今天這樣跟大家貼得那么近、連接得那么深。對此，筆者想說幾句話。
“有文化”沒有上限，但一定要有下限。文化追求的盡頭在哪里，這是無法給出統(tǒng)一標準的。術業(yè)有專攻，各行各業(yè)都有自己的文化底線。有人提議對演藝人員實行持證上崗制度，提議本身或許有待商榷，但背后反映出，為文化工作設定門檻、劃定底線，是一個普遍的訴求。
文化工作者承載著文化傳承和發(fā)展使命。雖然沒有人要求每一個文化工作者都成為學富五車的專家，但至少要有對文化最基本的敬畏、對專業(yè)最基本的敬畏，不混淆事實、不曲解概念，不敷衍、不輕佻。
“學藝先學德”，比文化知識更重要的是文化修養(yǎng)?？档掠幸痪潢P于“頭頂星空和心中道德法則”的經典名言，這句話用在文化工作者身上也很貼切。對文化工作者而言，有文化不僅指的是知識，更是一種修養(yǎng)。當他們手持知識的火把照亮黑暗時，會時刻注意不要灼傷他人，這是一種無需言說的分寸。所謂“人品高，則詩格高，心術正，則詩體正”，就是這個道理。
在潑天流量之下，文化素養(yǎng)不僅僅體現在“知道什么”，更體現在“選擇什么”。拉長歷史的鏡頭來看，文化知識會不斷更新迭代，但對文化的敬畏和赤忱是永恒的。是堅持操守、保持格調，還是“恰爛錢”，文化工作者作出的選擇，也在確證他們存在的意義。
其他條件也許能讓人爬得很高，但文化最終決定了能走多遠。沒有扎實的文化基礎，是經不起長久競爭的。再高的顏值總有老去的一天，再華麗的包裝不可能包一輩子，再煊赫的流量也終將遇到“新人換舊人”。沒有真才實學，終將在時光的沖洗中顯露真面目。
文化工作本身是自帶流量的，那些憑借一首歌、一本書、一部影視劇連接起千家萬戶的文化工作者，即使沒有大聲喧嘩，也會被看見，被歷史記住。那些走得遠的文化工作者，鞋底永遠沾著新鮮的泥土，頭頂閃耀著日月星光，他們是將每一步都重重鐫刻進自己生命里的雕刻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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