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論你看向哪里,通貨膨脹都在擴大。
去年7月,二十國集團(G20)的平均通脹率為3.8%。今年同期,該項數(shù)據為7.5%(圖1)。
中國消費品價格的漲幅在G20成員國中排名倒數(shù)第三,7月份的總體漲幅上升了1.7個百分點,至2.7%。這一增幅在G20成員國中處于第二低,僅高于印度。
促使中國的通脹保持低位且穩(wěn)定的關鍵因素似乎有兩個:中國沒有過度依賴原油和天然氣,且勞動力供應仍然強勁。
圖1 G20成員國總體消費者價格指數(shù)漲幅
全球油價的快速上漲是造成通脹壓力的主要因素。雖然布倫特原油價格近期跌破100美元/桶,比3月份的峰值下降了30%左右,但仍比去年同期高出40%以上(圖2)。
圖2 布倫特原油現(xiàn)貨價格
大多數(shù)原油被提煉成汽油、柴油和飛機燃料,用來驅動汽車、卡車、輪船和飛機。當消費者在加油站給汽車加油時,可以最直接地感受到原油價格上漲帶來的后果。油價的上漲也會影響到整個經濟,因為運輸成本變得越來越高。
G20成員國之間的汽油零售價格差異很大(圖3)。一升高品質汽油在英國的售價高達2.1美元,而其在沙特則低至0.62美元,那里的價格受到政府的限制。低廉且穩(wěn)定的汽油價格是沙特的通脹在G20成員國中處于最低水平的部分原因。
在中國,汽油價格為每升1.34美元,非常接近G20成員國的平均價。該售價比美國高出約20%,但比法國和德國低20%。
圖3汽油零售價(95號汽油)
雖然中國的汽油價格接近國際水平,但原油價格上漲對中國通脹的影響較為溫和。這是因為中國的人均原油消費量相對較小,僅為G20成員國平均水平的40%。事實上,中國人的原油消費量只有韓國、美國和加拿大的五分之一(圖4)。
在中國,擁有汽車并不像在許多其他G20成員國那樣普遍。這也降低了人均石油消費量。此外,在中國,以電力而非汽油作為動力的汽車的比例相對較高。
圖4人均原油消費
天然氣價格的增長比原油還要快。
天然氣市場不像原油市場那樣全球化,地區(qū)間價格差距較大。德國的天然氣價格去年增長了兩倍,現(xiàn)在是美國的7倍。
天然氣價格高企并非在所有歐洲國家都引起了通貨膨脹。例如,與德國、意大利和英國相比,法國對天然氣的依賴程度要小一點,因為法國擁有豐富的核能來滿足能源需求。
中國是世界上最大的液化天然氣進口國,約占其天然氣進口總量的三分之二(其余通過管道運輸)。中國的液化天然氣價格同比上漲了27%,但與歐洲G20國家相比,中國對天然氣的依賴程度仍然相對較?。▓D5)。中國的人均天然氣消費不到德國、意大利和英國的四分之一,因此,液化天然氣價格上漲對中國整體通脹的影響是有限的。
圖5人均天然氣消費
中國能源供應的大幅增加在一定程度上控制了能源價格的上漲。據國家統(tǒng)計局新聞發(fā)言人付凌暉介紹,今年1至7月,中國原煤、原油和天然氣產量分別同比增長了12%、4%和5%。
然而,能源價格上漲并非全球通脹的全部。從剔除了食品和能源價格波動影響的核心通脹指標來看,美國和歐洲仍面臨物價快速上漲的壓力(圖 6)。
圖6核心消費者價格通脹同比(%)
根據經濟學理論,核心通脹的持續(xù)增長是由總需求大于總供給引起的。工資增長是供需失衡影響核心通脹的主要渠道之一。
自2020年第一季新冠疫情暴發(fā)以來,全球經濟增長一直低于趨勢水平。新冠疫情對服務業(yè)需求的影響非常明顯,其次是對供給的影響,尤其是勞動力供給的影響。
圖7顯示了一個衡量美國產出缺口的簡單指標,即實際GDP占按照2018至2019年趨勢增長的GDP值的百分比。產出缺口在2020年第二季度擴大,到去年第四季度接近-1%。由于今年前兩個季度GDP均出現(xiàn)下滑,產出缺口擴大至-3%。
圖7中還比較了產出缺口和就業(yè)缺口(實際就業(yè)占按照2018至2019年趨勢增長的就業(yè)的百分比)。
自2020年第二季度以來,美國的就業(yè)缺口一直大于產出缺口,這表明勞動力需求大于勞動力供給,意味著工資應該加快增長。美國的工資增長也確實加快了。2020年第二季度至2022年第二季度,工資年均增速為6.3%。2019年,美國勞動力市場已經開始緊張,工資僅增長3.1%。
圖7美國:產出和就業(yè)缺口
比較美國與歐洲的經驗能夠帶來一些啟發(fā)。
圖8顯示了歐元區(qū)的產出和就業(yè)缺口。與美國相比,歐洲的就業(yè)缺口小于產出缺口(負值更?。_@表明,總需求下降超過總供給,也意味著歐洲的工資增長應該已經放緩。歐洲的工資增長確實略有放緩,從2019年的2.5%下降到2020年第二季度至2022第一季度的2.2%。
圖8歐元區(qū):產出和就業(yè)缺口
為什么美國就業(yè)率的下降幅度比歐洲大那么多?
新冠疫情在美國和歐洲的感染率基本相同。然而,美國人死于該病毒的可能性比歐洲人高出20%。美國相對較差的醫(yī)療保險可得性或許是高死亡率的原因。
此外,與美國公司相比,歐洲公司給員工的帶薪年假更多。因此,與歐洲人相比,美國人更有可能為了控制自己的癥狀或照顧他人而退出勞動力市場。據分析,新冠疫情的相關影響可能導致美國就業(yè)人數(shù)減少多達730萬,降幅約為4%。這可以在很大程度上解釋美國的就業(yè)缺口。
中國產出缺口的形狀與我們在美國和歐洲看到的“U”形大不相同。它很快擴大,很快縮小,最近又重新擴大了(圖9)。
圖9 GDP指數(shù)(2018年第一季度=100)
國家統(tǒng)計局沒有提供我們需要的建立就業(yè)缺口所需的數(shù)據。盡管如此,其家庭調查中的收入數(shù)據顯示,自疫情暴發(fā)以來,工資增長明顯放緩。
圖10顯示了2017至2022年每年上半年人均工資與薪金收入的水平。2017年上半年至2019年上半年,工資與薪金收入每年增長近9%。2019年上半年至2022年上半年,其年增長率放緩至6%,放緩的速度比歐洲更快。
今年上半年,工資水平比趨勢低6%,由此我們推斷勞動力供給并沒有勞動力需求下降得多。在中國,與新冠疫情相關的感染率和死亡率遠低于其他G20國家,中國勞動力供給的彈性與此一致。
圖10 中國工資與薪金收入(上半年)
雖然原油價格已經開始下跌,但通脹可能仍將是許多G20國家面臨的一個緊迫問題。例如,花旗集團預計,2023年1月,天然氣價格上漲將把英國的通脹率推高至近19%。
中國的人均天然氣消費量很低,這意味著它不太可能重蹈英國的覆轍。此外,由于勞動力供應仍然強勁,中國將會避免那種有可能在美國站穩(wěn)腳跟的工資-物價螺旋上升。